—— 證據不足。
她淡淡掃過乾涸的字母成列,以掌心揉合油墨,絞出乾澀如磨齒的咀嚼聲,觸地揚起文字的殘渣。她這才鬆手,令那團報紙像嘔出的語言般滾落在地。
距下達判決的時間已過幾個月。
一夜之間發生的大量人口失蹤案,終以懸案之名劃下休止,掀起輿論的嘶吼。
那道視線色澤朦朧,如礦石冰冷滑過。她記得那顆鏡頭下的自己在想些什麼,每段畫面的形成是為控訴、抑或趁勢而為的視角投放至眾人眼底,令人們看待她的方式被收斂成一種模樣。
她將地上搓揉成團的報紙再推遠些,嘴角浮現冰錐般銳利的憎笑。
/
賽緹攜著昏黃的霧雨前來。
她摘下帽子,肩上落了幾滴沾附而來的水珠。醫院的氣味是四季如常的乾淨冰冷,不如城市裡的濃重,空調運作出陳舊的嗡鳴,流動的風裡流淌著雨水浸潤的枝葉和土壤。
她裸著許久沒戴上手套的指尖,稍顯銳利的指甲輕敲窗口的玻璃,以模糊的指痕劃落到訪的殘響。
「奧賽莉·貝羅涅。」
隔著玻璃,她看見裏頭那名警衛的眼裡由平日的淡然疲憊閃過一瞬愣然,賽緹瞭然的又補充一句。
「我是她的姊姊。」
/
奧賽莉生前的痕跡,遍及足夠偏遠。若非為了取回遺留之物,賽緹也沒想過這輩子會來到這麼一處荒涼的醫院所在。
她漫不經心看著窗外漸變的景色,耳邊是老者的絮絮叨叨,賽緹按著話語的節奏點頭,直到與那對褪色的褐眼對上,她動了動嘴角,為面前的老者勾勒一抹遺憾的線條。
「聽起來,奧賽莉受您不少照顧。」
話語沿著靜謐的氛圍輕放,落下拂塵似的嘆息。賽緹見著年邁的院長欠身,彷彿將她所落下的,顫巍巍地捧起。
「⋯⋯真像。」那蒼老顫聲。
「人們總會從我身上回憶起她。」她誠心以對。
賽緹垂眼看著老院長捧著她的那雙手,她不自覺地抬起另隻手,輕輕覆在上頭。指腹摩娑著那佈滿皺褶的肌膚,隱隱探尋奧賽莉生前的餘溫。
「但她已經死了,在幾年前。」來自喉間的聲音帶著槌落的清冽,她緩緩鬆手。
「死因自殺。」
窗外春雷無聲,閃過一絲未曾存在的裂痕,又迅速將眼前縫合如初。徒留轟鳴受雲霧包裹,在迴廊深處沉入儀器的運作聲中。
見那抖動的眉睫,賽緹自然沒有錯過對方眼裡的愕然。她欠身為他拭去淚水,豎起那沾著淚水的手指,在空中輕輕一圈,順過洗滌的清香,憑空摘來一枝低垂的白花搖曳著歉意。
「能為自身的命運做出抉擇,我們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。」
長廊無際,話語烙下的輕音令燈光儼如被冒犯般閃爍一瞬慘白,為入夜的分秒捎來初春搖擺不定的溫度,未知冷熱。
「這裡是醫院,貝羅涅女士。」
片刻,老院長終於接過她手上的花,眼尾早已不堪歲月覆加,見著病房門口微微敞出的黑影伸至腳邊,他抬手拴緊門把。
「貝羅涅女士,不會讓這裡的孩子們聽到這種話。」
聞言,賽緹看著鞋跟下相連的黑影,隨那闔上的門悄然截斷,刮落鐵鏽般的細碎。
「哪個?」
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