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字:薩曼莎
黑字:脩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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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車站,薩曼莎目及逆光的身影,像一座孤島佇立在那,路人步聲如急雨,淅淅瀝瀝打在那人身旁,絲毫不打擾他低頭閱讀著什麼的節奏。
她瞧見他,一眼便覺得面善,好像在哪見過,又抽取不出相關記憶。
球賽、音樂會、舞台劇,英國夜生活離不開這三樣,薩曼莎以前每週日晚都會聞著咖啡香,聽一場音樂會,雖不是多投入的愛好,但也是重要情緒價值來源,勾起記憶的,也必然跟這些事有關。
應該是個搞音樂的吧?創作人,都有種與現實環境割裂的灑脫感,說白了就是融不進大眾,走在大街上也很好認。
「嘿,你好!」 「這裏入夜以後的班次變得很少,你應該看的是時間才對。」薩曼莎指向平台中央的時鐘。
「⋯⋯嗯咳。」
興許是過於專注在手中的地圖,突如其來的搭話令脩斯一震,甚至自己也能感到毛髮豎起的錯覺。
「時間?」脩斯有些愣神的重複那名紅髮女子的話,視線順著指尖指向時鐘所在,恍然憶起自身那極為偏差的時間觀念。
「不,我不是要趕車。」他折起手中的地圖,也慶幸自己不是真的要趕班次,「我曾想嘗試漫無目的的散心,只是直到多年以後的今天我才終於有時間這麼做,但我沒能十足的把握。」
說來失禮,但面前這名女子儘管帶著一抹張揚的艷紅,可那色彩的暖意更近似冬夜的爐火,令自己有種親切感。
「女士,如果允許,還請為我指向一方吧。」他坦然的將命運交給這名陌生人,「這麼一來我也甘願接受任何遭遇。」
薩曼莎搖搖頭,「既然漫無目的,我又怎麽可以指路呢。」
把對方的慌張盡收眼底,她笑得靜悄悄,窺見了文人彎彎繞繞的心思,迷路而已,沒什麼不好意思的,不曾迷途者,只說明這人走過的路不多。
過著遊牧生活的她,世界是房屋,萬物即家具,薩曼莎一生就是場漫無目的的散步。
「但是心中有了一處地方,時間才顯得有意義,是嗎?」
是指思念的故地,抑或嚮往的遠方,她未有把話說得太死。
對方的回答不出意料,卻也出乎意料。
他不意外自己本就會因此繼續漫無目的,至於意外的則是那句對思念和時間的體悟。
脩斯盤著手思忖,眼看似乎是理解、又或者意會了其他事,他隨後從懷裡抽出了一張專輯。
「那麼我想妳或許能理解。」 他將一張印有金黃稻田風景照的專輯交給面前這名紅髮女子,後面不外乎有些文字敘述 。
「別誤會,不是什麼推銷手段或其他⋯⋯」他的確有些難以言語,「我只是突然很能明白,有些事物就是該在適合的對象手中。」
「就當是推薦、對。」
他自我認同似的點了點頭,老實說脩斯也不是很明白這時候是不是該為那段話說句感謝才對。
明明不是每個人家園都有農田,但望向吞盡一切黑暗的金穗,卻又異口同聲指出這就是鄉愁,許是稻田有豐收的寓意,寄託人們樸實深厚的喜悅,於是,就連吸血鬼,也能讀懂金黃世界中鐫刻的詩行。
薩曼莎把專輯看了又看,看了又看,那一刻,守望家鄉變得不那麼孤單了。
「就跟我家一樣,是個日長夜短,總是受陽光眷顧的地方,雖然跟我沒大關係就是。」
吸引力法則不一定發生在吸血鬼身上,但擁有相同特質的事物會流向彼此,白紙愛黑墨,墨水愛筆尖,是種不說也曉得的定律了。
「忽然覺得迷路也不壞,如果總是走在預期中,我就不會誤入這個車站,跟先生你交談了。」
說到底,她只是自己迷路才指不出方向在哪。
聽聞對方也是以同樣的緣由才來到此地,此時再也顧不著任何,他掩著嘴還是笑出了聲。
「連我這麼多年下來都被迫成了人類的樣子,要是在過去,我可無法想像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種地方。」
似乎在不經意間表明了自己的身分,可或許也是多年來的精神緊繃,對這名彷彿一見如故的女子,脩斯絲毫不介意自己的話語或許在他人聽來有多麼怪異。
「雖然不曉得妳打算去哪,我恐怕也幫不上忙。」此刻他是覺得有些失禮,可依舊阻礙不了他脫口而出,「或許我們可以去找站務人員問路?」
至少結伴同行的情況下,獨自問路也不會尷尬,至少或許能幫上這名女子的忙,自己去哪倒沒那麼重要。